亲爱的正臣:
院子里的花前不久开了。当初播下种子的时候,我没想到它竟会是向日葵。我莫名的感到很喜欢。我想是因为你的缘故。
花开时我恰好坐在院子里,你总喜欢坐在临近门口的位置,我试了试,的确很舒服。我猜你喜欢从门外吹进来的风,一阵一阵,偶尔雨后夹裹着湿气,温和又凉爽。我在院子里坐了很久,不觉间竟回忆起陈年旧事。回过神讶然看见花开。金黄色的花瓣一点一点地绽透,融化在午后的阳光里,像是能延伸到很远的地方。我看了很久,直到眼皮酸涩掉出眼泪。
只是突然想起你的样子。
池袋似乎愈发赴于平静。用你的话来说,没有我这个兴风做浪、唯恐天下不乱的情报贩子一切都能很好。那时候的你正趴在窗沿,手指翻动一本小说,阳光斜照在你的头发上,发梢闪亮。你的头发比同龄者来的黑——即便它已经很久没有用过染发剂。我说那种东西用多了对身体不好,你起初很坚持,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时间牵着记忆走回很多年前。那时你还染着茶色头发,在风里散乱时肆意又张扬,如同你的笑容一样。只是性格远比现在要倔强执着得多。
我想我亦是同样。不再像当初那般想着人类的种种,也终于认识到自己的糟糕。只是我不说出来。
时光流连这么久,我却讶异,原来我们已经相识了这么久,彼此相伴了这么久。我对后者几乎不能想象。明明当初那般深刻的伤害过,那样的经历足以铭记一生。行如过客,轰轰烈烈地踏进生命又匆匆退出。但在每一个早晨我都能看见你的脸,伸出手可以感受到脸颊上的温度,或暖或凉。
习惯之后便开始庆幸。过得去的,抑或过不去的,突然感慨什么都不重要。
日子过得安逸,我没想过我们可以一直善终下去,毕竟这样的生活太圆满,也太奢侈。
上帝终归是对我不满。
不记得你在医院里住了多久——好像也没有很久。你说你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我没有去戳穿,带着你回家。回去的路上看见一家花店,门口开着很漂亮的花,你突然就来了兴致,兴冲冲跑进去买了一包花籽。我问你是什么花种,你笑着不说话。风吹过你额前的头发,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后来,你突然回头问我,“你的生日,快到了吧。”
那天你醒得很早。叫起我,眼里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双手拉着我到院子里, 指着一把躺椅,说是礼物,专门为我准备的。我走过去,躺在上面,冲你惬意地招招手。你走过来,步子有些虚浮。你蹲在我身旁,双眼凝视我,伸出手,替我摘下鬓角的一丝白霜,用鼻子哼了句老头子。我微笑着不说话,也不承认。手掌拢过你的后脑勺,轻轻靠在胸前。
然后你的声音透着衣料闷闷传来。很模糊,但我听得一清二楚。
“你从来没说过爱我。”
忧愁的,仓惶的。等不及,或是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