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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中同人】客途秋恨(19世纪末唐/人/街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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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上香,为那个年代的那些人。


1楼2011-10-10 19:21回复
    他的笑真顺眼,我心里突然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印象里中//国人总是笑着的,特别是唐圞人街上那些店铺掌柜,一天下来整张脸都僵了,那个凄惨的笑还半死不活地硬挂在嘴边上,就像店门口被风雨吹打到快烂掉的木头招牌,看得圞人圞心里直冒火还不好发作。但是这个家伙不一样,笑起来不僵不木更不呆,看上去不仅没觉着难受,心里还熨帖得很,甚至有点想跟着他一起笑。
    事情都快结了警圞察才过来,也就是收拾下烂摊子加看场热闹。不过这几个街区的警圞察一向来得迟,移民扎堆的乱地方本来就是个是非窝,何必去掺和这滩浑水,干脆等他们自己先闹个差不多再说——横竖这些蝼蚁真捅出漏子来,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一看被抢的是华//人,那警圞察马上换了副嘴圞脸,敷衍着随便问了几句话,见被抓的那个无赖没抢成东西又没伤人,就直接把他打发走了。
    我张了张嘴,刚打算说点什么,想起上周背过的法条,又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法律禁止华//人在法庭上提供不利于白人的证词,这实际上等于公开宣布可以任意欺负华//人,他们被抢被打的话,法圞院是不管的。反正那强盗已经被唐圞人街里跟过来的几个人收拾了一顿,算是出了口恶气,就这么把他放了也不吃亏。我好歹是个学圞法律的,虽说不乐意老老实实收心念书,但是几年下来也没白混,杂七杂八的事儿倒见过一堆。更好笑的场面我也不是没撞上过,有次一个黑鬼被白人揍得半边脸肿起来老高,事情闹到警圞察那里,他老人家可好,只是淡淡扫了两眼,轻飘飘扔下一句:“打在哪儿了?你脸上太黑,我根本看不出来。”
    爱管闲事的老圞毛病怎么又犯了,我在心里暗暗骂自己。看多了这种堵心但是没办法可想的事情,吃法律饭的十个里头倒有七八个面冷心硬,因为就算搞坏了自己的心情也白搭,还不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虽说晓得有时候应该揣起明白装糊涂,事到临头却还是管不住自己。
    我打量着那个中//国人,他倒是安静得很,好像能拿回钱包来就已经够开心了,根本没把警圞察的不公平往心里去。我冷冷翘了翘嘴角,知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挨欺负,这副软柿子相摆在那里,可不是让人看了就敢捏?
    “真的多谢了。”他又认真地说了一次,挤过来和我握手。本以为他没什么力气呢,他的手看似细弱,却不像我想的那么柔圞软,有一种说不清的粗糙和坚韧。他笑吟吟地加了句:“要不要去我店里坐坐?对了,我叫王耀。”
    不错的提议,总算有地方打发这个没意思的下午了。更何况他的笑容,让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拒绝。
    唐圞人街在整座城里都是数得着的热闹地方,虽说脏点乱点,被那帮子假清高骂成是“藏污纳垢”,但他们根本不懂,好处正在这里。红字烫金的大牌楼、暗沉沉角落里坐着发呆的看店老头、堆挤得睁不开眼的商店橱窗……我跟着王耀一直往前走,眼睛也没闲着,不安生地四下里乱瞅。这一片楼房不怎么高,路边一长串全是华//人开的小店,招牌都鲜亮得紧,像拼贴起来的小块碎花布。
    “到了。”王耀微笑着在一家店门口停下来,看得出是个小饭馆,店面不大却收拾得干净利索,门边还贴着两溜拿黑笔方方正正写了字的红纸,给这地方更添了几分喜气。他把我让进去,手脚麻利地泡上一壶茶,两个人就这么坐下聊起了天。
    有意思,今天这闲事管得值。刚逞过一回英雄,我心情特别好,话匣子一打开就合不上了。中//国人的茶水有些苦涩,虽说喝不太惯,但说得口干舌燥时解渴刚好合适,就当是尝个新鲜。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了半天,居然不觉得别扭。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本来就是一死皮赖脸的自来熟,王耀这种开店的小生意人手腕更是活络得很,虽然话不多但一直听得起劲,自然不会冷场。
    “前几天这街上刚出了个笑话,”他闲闲拨圞弄着茶壶盖子开了口:“隔壁店里那小伙子出去买东西,路上被另一个华//人撞到了,他一摸口袋找不见钱包,马上吆喝着赶上去,追了能有好几里地。那人也是急得没法,只好把钱包扔给他。得,这下子可热闹了,他回去一看,自己的钱包好好搁在换下的旧外套口袋里呢……”我没忍住笑,含圞着的一口茶水呛到喉咙里,直咳嗽。王耀一边道歉一边忙着照料,折腾了好半天才算完。
    “我知道你刚才不待见我,觉得我胆子小,怕事。”背着光,他一双眼睛看上去深得出奇:“但是说实在的,在这种连命都不值钱的地方,破点财,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这里的人都怕见官,一闹到他们面前,我们有理也成没理了。”他突然又笑开来,方才的严肃一扫而光,和年龄完全不相称的笑,干净到像个孩子:“不过怎么说,今天都真是……多亏了你。”
    我捏着凉下来的茶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了。茶喝多了果然不行,真苦。
    


    3楼2011-10-10 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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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耀那天本打算留我吃晚饭的,我却溜掉了,后来一想起这档子狼狈事就觉得脸上挂不住。中//国菜就算再好吃再好看也别去碰,什么狗肉蛇肉耗子肉,鸡冠鸭脚兔耳朵,那些黄皮肤害虫整出来的东西真不是人能吃的,他们花头多得很,天知道在里面放了哪些杂七杂八的垃圞圾和魔药。以前听过一大堆类似的闲话,事到临头我还是打了退堂鼓。唐圞人街的脏乱也确实是名声在外,我亲眼看见的,花上几个小钱就能买一大筐活蹦乱跳的青蛙,青蛙摊旁边卖的是熏香;红彤彤的烤鸭油光发亮,引得人直流口水,挂炉旁边却堆着血糊糊的羊内脏……这帮怪人脑子里成天在琢磨些什么,从来搞不清楚。
      话虽然这么说,回头一想我还是觉得不对劲,连着几天心里都结着个疙瘩。亏我一直还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这下子可好,碰上几碟小菜就吓跑了,算是哪门子的英雄?“临阵脱逃”的事绝对不能做第二次,一个星期后我又硬着头皮上了那家小菜馆的门。
      我在一群吵吵闹闹的华//人中找了个角落坐下,店里生意不错,只不过邻桌传来的嘈杂声让我直皱眉头。王耀笑吟吟地端着菜过来招呼,一脸东方人的莫测高深:“就知道你会再来……这顿算我请的,别客气。”
      我垂眼望向盘子里,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给切碎了炒在一起,油油亮亮怪好看的,讨厌的香味也粘在鼻子尖上转来转去,撩得圞人圞心里七上八下乱成一团。不尝一口也实在太对不起这盘菜了,我视死如归地拿起放在一旁的两根小木棍,折腾了好几下都不称手。又回过头来照应这边的王耀抱歉地对我笑笑,连忙取过一副刀叉来换上。天色渐渐晚了,店里人也走了个差不多,他索性坐到这桌上看我狼吞虎咽,在旁边眯着眼睛笑得一脸满足。
      这场冒险的结果看起来相当不错,从那以后我就迷上了中//国菜,三天两头就会去照顾他家饭馆的生意。王耀的手艺把我的舌圞头治得服服帖帖,对于像我这样的穷学生来说,中//国菜是最实惠的,便宜又好吃——只要有胆子去尝第一口。
      现在想起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陷进去得这么快,这么深。可能因为那个年纪正是张圞狂的时候,叛逆的劲头没过去,越不让做的事情越偏要去试一试。旁人都在说中//国人的风凉话,越传越离谱,反而引得我想自己亲眼去看一看,他们到底是不是像传说中那样奇形怪状不通人情的家伙。
      我来得勤了,自然和王耀慢慢熟络起来。后来他见我进店,点头笑笑就算是打过招呼了,不用像对其他客人一样放下手里的活迎出来。有时候我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好去,下午两三圞点就跑到他店里。没有其他客人上门,王耀也乐得清闲,往茶壶里捏上两撮茶叶,直接坐下来和我聊起了闲天。
      “剪刀菜刀理发刀,我们就是靠这‘三把刀子’混口饭吃的。”他口音软圞绵绵的有点含糊,但谈不上古怪,用不着费多少力气就能听懂。他偶尔会说起唐圞人街上的一些家常,脸上始终都是那副笑模样儿,很淡,却一路暖到心里。
      他的店面是一幢两层小楼,楼下拿来开中//国菜馆,他自己住在二楼。这里几乎是个没有时间观念的地方,不知不觉天就黑下来,到了晚饭的时候。我本来是指望把这一下午快快打发掉的,可是看到他匆匆起身赶着去厨房忙活的样子,我有时候却会莫名其妙觉得遗憾,总想在这里再多磨一会儿。
      “别小看这东西”,王耀有一次爱惜地拍着茶壶说:“听过这句话没有,‘中//国人的茶和爱/尔/兰人的酒建成了横跨美//国大圞陆的铁路’?”
      “你修过铁路?”我瞪大了眼睛问。这是他第一次提到自己的过去,机会可不能错过。我一直觉得东方人像是神话里的物种,每个人身上都裹圞着一团呛人的雾气,背着一个接一个的谜。不过王耀看起来好像没其他人那么奇怪,至少我还能和他说上话。我早就有一大堆东西想要问他了,同生物课上好奇心过剩的小学生没什么两样,打算“解剖”一下这个标本,能把这堆怪人的想法圞理清楚多少就算多少。
      关于修铁路的华/工,我之前没听说过几次。报纸上提起他们的时候也多半是为了开骂,说他们是“必需的祸圞害”,拿了工钱就走人,根本谈不上给这个国圞家做什么贡献。
      


      4楼2011-10-10 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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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你为什么要到这儿来?”我固执地盯着他,又补了一句。王耀的表情没有变,笑容里却多了几分苦味:“我们……本来是想去金山的,听说那儿遍地都是黄金。家里不少人都想过来碰碰运气,顺便把我带了出来,我当时还小,稀里糊涂的不懂什么事。那年头正好是乱世,要是找到了金子,留在老家的人就都能吃饱穿暖了。”
        “那然后呢,你怎么没去成?”我急匆匆地追问着,虽然觉得自己冒失,却没工夫多想。“金子已经被前头的人淘了个差不多,再去也没多大意思,回家的路费也花光了。后来有人说‘他们既然能修圞长/城,就一定能修铁路’,我也就跟着去了。当初真没太多杂七杂八的想法,不管怎么着,能找份活干,赚圞钱寄回家就行。”
        王耀低着头,自顾自说下去:“我过来得晚,铁路已经修到只差最后一小段了,算是赶上了好时候,没吃什么苦。但是听一起干活的老工圞人讲,在这以前不知道有多不容易。我们的人正好摊到了顶难修的一段,山又多又高,经常要坐着藤条篮子滑圞到离地两千多英尺的地方去干活,下面直接是峡谷和河,往外看一眼就头晕。打隧道的时候也是,一开始火圞药不太会用,石头又硬,每天给炸到的人少说也有二三十个。最难熬的是那个冬天,雪厚得能没到膝盖,在雪地里躺下去一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我没亲眼看见,但是听说来年春天雪化了以后,有失踪了好几个月的工圞人从雪堆里露圞出来,整个冻成了冰块,还笔直地站在那里,手上握着镐头。”
        “路修好以后,我们都想搭火车在这条路上走一次。有人算过,一公里铁轨下就是一条修路的中//国人的命。可到最后还是没成,活儿一干完我们就给扫地出门了,有些人买不起火车票,走了上千里才回到旧圞金圞山去。”他突然停住了,像是才发现我就坐在面前一样,猛地抬起头:“怎么聊起这些了……难不成还没老就糊涂了,真是对不住。”
        他说到的事情,有些我也记得。每年五月的“金道钉日”都是看热闹的好时候,各种疯疯癫癫的庆祝活动从来不缺。十一年前的这一天,中圞央太/平/洋铁路和联合太/平/洋铁路在犹圞他州的普/罗/蒙/特/里丘陵处接轨,第一条横穿这个国圞家的太/平/洋铁路提前完工。那个主持竣工典礼的老家伙(好像顶着一大堆有的没的头衔?)捅圞了个不大不小的漏子,他把那枚纯金道钉敲进最后一个钉孔时,银质大锤准头偏了砸在枕木上,各家报纸都把这个当成笑料,足足折腾了一星期。虽说我那时候还不满十岁,可是一旦见过了这样的大事,就一辈子都忘不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相信王耀,就算他对我讲的这些故事连做梦都想不到,也找不着什么证圞据——当年报纸上和铁路有关的那些照片里,一个华//人都没有。今年秋天明明热得奇怪,可我坐在那里却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要是这一切都是真的……我几乎不敢想下去,这个国圞家几十年来的光辉和张圞狂背后,藏着多少让人害怕让人寒心的东西。
        


        5楼2011-10-10 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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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搬到这里,度吃帖了不知道能不能吐出来,怕顺序乱掉,等下继续:)


          6楼2011-10-10 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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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大人把文搬到这儿来了QAQ
            不知道cl没有......
            这文当初看到的时候就被打动了QAQ
            时间有限,等我周末回来长评orz......


            7楼2011-10-10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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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我嗓子里哽得厉害,知道这句话很傻,却还是说了出来。我的手在木头桌面上胡乱滑圞动着,正好碰到了王耀的手。我像抓紧救命稻草一样盲目地握下去,他的手比我想象中暖和,恒定不变的温暖,安稳到不可思议,让堵在我喉咙口的难受感觉退下去了不少。
              “都过去了。”窗外暮色渐浓,他反过来劝慰我,声音低得像是叹息:“真没事,我们中//国人是野草的命,不管在哪里,落地就能活。”
              我始终觉得,王耀是个没有根基的人,就算是站在实实在在的地面上也感觉很不平稳,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就这么掉下去,从此消失不见。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急着去抓牢他,可不能让他说走就走。
              说来奇怪,帮过王耀一次以后我就想一直护着他,容不得别人再来欺负。就算之前的事我根本管不了,还是会感觉窝火。
              记得最清楚的,是转过年来的二月里。如果现在有人告诉我,可以再回到那一天去看看,说什么我都愿意。
              那天下午我照旧早早往王耀店里蹿,这一次却奇怪,老远就望见饭馆没开张,连门口摆着的招牌都收了起来。这家伙精得很,怎么会放着钱不赚,可别是出什么事了?我一肚子的问号,赶紧跑去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我心里总算一块石头落地。抬头正撞上出来应门的王耀,我一下子就看直了眼,涨红着脸堵在门口发愣,连舌圞头都打上了结。
              王耀穿了件簇新的红衣服,以前从来没见过,衬得他像换了个人一般,有种说不出年龄来的美,肤色光润如孩子,一双眼睛却幽深得不像话,根本望不到底。他平日里很少有这么鲜亮惹眼的时候,总是穿些灰扑扑的衣服,图的是干活方便,沾上油烟也不心疼。站在那里我突然没来由地想,以前总是把灰姑娘之类的睡前故事当成笑料,可是照眼前这个例子来看,童话什么的或许也不都是骗人玩的,里头没准也夹带了些信得过的东西。
              “怎么,出什么岔子了吗……”王耀被我盯得不自在起来,理了理前襟,低头看向衣角。“没,没有……你真好看。”我憋了半天才冒出来这么句话,好像把他也吓了一跳。王耀很快反应过来,摇头笑笑:“忘记和你说了,今天我们过新年,整条街都不做生意了出去看戏……你来得正好,要不要一起过去?”
              他说这种时候板凳都要自己从家里带,我逞能的老圞毛病又犯了,一只手拎一个,把王耀的份儿也抢了去。他好像早就习惯了,由着我在店里瞎扑腾。路并不远,唐圞人街尽头那片空地上不知什么时候潦潦草草地搭起了个戏棚子,上头缠了不少红绸布,看去倒也喜气。台下已经坐了不少人,正三五成群地扎堆聊闲天,等着戏开场。
              中//国人的戏也就是那么回事,一堆人在台上挨挨挤挤,满眼全是花花绿绿的颜色,吵闹到不行。开场是大锣大鼓乱敲一气,有个小丑从边上冒出来,学猴儿翻着筋斗乱跳过去,身上那件戏服红到刺眼。后面就没这种热闹看了,那些人进去又出来,脸上都被颜料涂得看不清长相,咿咿呀呀地唱个没完,我反正一个字儿听不懂,也不打算弄清楚他们整的到底是什么鬼花圞招。偏偏伴奏的乐器像哭似的实在刺耳,唱戏的又尖起了嗓子吊人精神,要打瞌睡也不是那么容易。
              我随便瞥了几眼戏,就开始全副心思地看王耀。他听得入神,眼睛随着台上的人转来转去,不时点头或者微笑,几缕散发从额前摇摇晃晃滑圞下来,唇角抿成一个柔和的弧度。夜里风凉,我的外套不够厚,坐久了寒气一点点直往身上钻。王耀的袖口宽,我把手放进去想要暖和一下,他没有动算是默许。我伸手握住他腕子,轻轻一捏就感觉到了骨头,瘦伶伶的一直硌到我心里。
              台下那堆人突然安静了不少,从开场以来一直没断过的嘈杂声也消停了。“有好戏看了,下面出来的那个人算是名角。”王耀侧过脸来对我笑,很快又把视线转回去,生怕错过什么精彩段子。
              他这副样子把我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也跟着去看台上的戏。这回出来的两个人嗓子要低沉些,不像先前那么吵,听着倒舒服不少,我居然慢慢看了进去。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人跪在另一个老妇圞人打扮的演员面前,两个人抱头大哭,一边哭一边还没误了唱,只可惜还是听不明白。我四下里张望了几眼,不少人在偷偷拿袖子抹眼泪,不远处还有个人用手指按着拍子,轻声跟着调子一路哼下来。
              


              8楼2011-10-10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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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里突然被狠狠戳了一下,说不出什么滋味,依稀是种惘惘然的苍凉感觉。我一向没心没肺,很少有这么“多愁善感”的时候,硬要说有的话,大概是学校里排演莎/士/比/亚戏剧的那次。这种文化人玩的花哨东西我自然不懂,也没打算掺和进去,可是坐在那里看戏的时候,我却觉得心口像是被人捣了一拳似的,闷闷得直难受。好在这种情绪没多久就溜掉了,隔天上课时那位令人敬畏的老先生戴着厚片眼镜鬼扯了一通高深的文学理论,更是把那种堵心的感觉赶了个不见踪影。没想到几年后它又回来了,而且是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
                整出戏从头到尾王耀没说一句话,脸上的笑影也不见了,咬着嘴唇垂下头去,侧脸轮廓单薄得像是剪纸。一瞬间我突然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是属于那堆聒噪得烦心的华//人的,和那些人有太多东西可以互相明白,却离我那么远。我怔怔地抓紧了他手腕,只有这样才能骗自己相信他就在这里,在我身边。
                散场以后往回走的路上王耀不知道在想什么事儿,一直静悄悄地没开口,我也不好意思打岔。几个小孩子在马路边跳上跳下,唱着我不懂的歌谣,声音脆生生的很好听。“他们说什么呢?”我没话找话问王耀,毕竟一路这么大眼瞪小眼下去也不成。
                “燕雀喜,贺新年,爹爹去金山赚圞钱,赚得金银成万千,返来起屋兼买田。”他又逐字逐句重复了一遍,这是我头一次认真听他讲中/文,有点奇怪像是咒语,口音软圞软糯糯,大冷天里听上去感觉怪暖和的。
                我按捺着性子等他解释完,急匆匆抢着问:“那你会不会回去?会不会?”以前听人说过,华//人不想融入这里,没法被改造成好的美//国公圞民。不给他们美//国国/籍是对的,他们攒够了钱就急着回去,在这边赚的钱也全寄给家里,从来没打算在美//国扎根。这种关于他们的坏话我知道的绝对不少,可是总感觉和眼前这个人对不上号。
                王耀笑了笑没答话,继续絮絮地给我讲刚才的戏。他说这出戏叫《四郎探母》,很多很多年前有个人在北方打了败仗当了俘虏,可是他的敌人敬重他,对他很好。他在那里娶了妻生了子,有一天听说自己多年不见的老母亲和弟圞弟来了边关,他明明知道这样做犯了军规要杀头,却还是冒险去见了他们一面。讲到这里王耀顿了顿,轻轻笑起来:“当然,最后他……没死。”
                “他回去干什么?”我一头雾水地问:“现在好不就够了,为什么还惦记着那些过去的事儿?他也不想想,要是就这么死了,家里的老婆孩子不伤心吗?她们又怎么办,靠谁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在害怕。从看戏的时候就开始了,死沉死沉的压在心上,最可笑的是我居然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你不明白的。”王耀敷衍地摇摇头,看起来根本不想和我多啰嗦,笑容里有种古怪的同情。
                


                9楼2011-10-10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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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插还是不插,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喂!】


                  来自手机贴吧10楼2011-10-12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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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神,发帖用百度和谐测试器(百度一下就有),功能实用防河蟹0 0


                    来自手机贴吧11楼2011-10-12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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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下来的时候,王耀偶尔会半开玩笑地教我他们那种字的写法。听王耀讲他也是正经念过几年书的,只可惜离家以后能用上这些东西的时候就不多了。我一看见那支披头散发的笔就想笑,这么个破东西居然也晓得怎样欺负人,在他手上就服服帖帖的,一转到我这里马上开始欺生闹脾气。要不是碍着它主人的面子,我一定要把这个长了副扫帚样的家伙狠狠扔到地上踩几脚。
                      方块字简直和画画没什么区别,每一笔都歪斜不得。我写惯了弯弯曲曲的字母,毛笔又不好拿,怎么都学不来。“你这是画符呀,好去给老道圞士当徒圞弟了。”教了一下午还是不成,王耀又是气又是笑,拿指头在我脑门上戳了好几下。我当时没回嘴,一半是因为心虚,另一半是因为听不太明白,又不好意思让他给我讲,不然准得再挨上一顿损。后来我在唐圞人街闲逛看热闹,碰巧撞见了“符”是什么东西,当场窘得脸红脖子粗,一溜烟窜回王耀店里找他“兴师问罪”去了。但是毕竟迟了好几天,这账是怎么都算不清楚了。
                      他教给我的第一个字,是他的名字,耀。他本来不想教的,但我坚持要学这个字。这一回王耀打算换个办法,像对小孩子那样手把手领着我写字,只不过我的手比他的大太多,根本拢不进他手心里。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扶在我手背上一点点推着我运笔,这样手就不容易抖。点,竖,撇,横,撇,钩。每写一笔王耀都轻声念叨着什么,按住我右手背的指尖凉凉的,一直清爽到心里。“好难写,这么一大堆笔画,再借我个脑袋也记不住。”我明明想多和他这样子磨一会儿,却还是半真半假地抱怨了几句。“这个字——可是你自己死皮赖脸要学的,怨谁?”他摊开闲着的左手,坏笑着吐了吐舌圞头,像只无害的狐狸,一脸的狡黠无辜。
                      也许那段日子根本没有我回忆得那么美好。和他刚好上没多久的时候,我乐得不知天高地厚,非要拉他和我一块儿上圞街遛弯不可。王耀神情复杂地看了我几眼,叹口气没有拦,就这么跟着出去了。
                      我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唐圞人街上那些人的眼光不对,像刀片似的冷飕飕划过来,饶是我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脖子后面还是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他们是冲着王耀去的,在背后指指戳戳,时不时冒出几声不屑的干笑,听得我直冷到骨子里。
                      “他们早就看我不怎么顺眼了,”王耀平淡地说:“因为我数典忘祖。”这个词我不懂,一脸蠢材相张嘴望着他。“就是叛圞徒。”他简单补了句,温和语气同以往没什么差别,听不出半点波澜。
                      他确实和那些人不一样,脑袋后面没拖着那条难看的长尾巴。王耀的头发剪得很清爽,半长不短散开来,睡下时我总喜欢去拨圞弄他细细碎碎的发梢,碰在脸上痒痒的,撩得我直想笑。唐圞人街里那些缠夹不清的是非也很少见他去掺和,更不用说赌牌抽大//烟之类的坏毛病了。回头想想,他好像一直是一个人住着,却从来不怕寂寞。
                      我突然害怕起来,当街紧紧拽住他袖子:“我们走,出去,不在这儿待着,也就没事了……”
                      “放尊重点儿,别拉拉扯扯的。”王耀冷淡地掰圞开我的手:“出去了又能怎么样,换个地方再去招一次笑话现一次眼?”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那个一时兴起的主意有多缺德,他要咬着牙硬扛的东西到底有多少。如果到外面的大街上和我走在一起,他黄皮肤黑眼睛的长相只怕会引来更多风凉话。原来不管上哪儿去都甩不掉这些气死人不偿命的闲言碎语,而且它们伤到的总是王耀,不是我。
                      “不情愿死抱着老祖圞宗那套破规矩不撒手,学洋人又不甘心……哈哈哈,这下子两边都不肯收,报应呀报应……”他突然大笑起来,不知道在笑谁,又凉又苦。这是我头一次见他被圞逼出了脾气,心里明明酸得厉害,却又怕帮了倒忙,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对不起。”我局促地拍拍他肩膀,根本不敢抬头。“没事了傻小子,本来就不该你的事,道的哪门子歉?”王耀又变回了那副万事不挂心的样子,疲倦地翘翘嘴角:“该回去了。”
                      


                      13楼2011-10-13 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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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很多很多年以后,年轻的阿尔弗雷德和王耀看见了......


                        来自手机贴吧20楼2011-10-13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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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得我太伤心了……


                          21楼2011-10-13 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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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走之前他们干了什么……无力的问道||||


                            22楼2011-10-13 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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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交杯酒,然后当然是第八个字母......@鸣风哲 


                              来自手机贴吧23楼2011-10-14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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