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昆体吧 关注:23贴子:574
樽酒家贫只旧醅,隔壁有松醪,度受自取吧


1楼2011-08-30 09:25回复
    举唐初以来诸人笔虚笔实,一洗而空之,真一快也。
    崔司勋票疾,有似侠客一流。
    崔司马国辅诗,最有古意。如“怅矣秋风时,余临石头濑”,更何必以工於
    发端目古人乎?
    齐、梁遗音在唐初者,长篇则烦而易滥,短篇则婉而多风,如崔国辅五言小
    乐府是也。
    崔司马乐府,殷以为“古人不及”,然“下帘弹箜篌,不忍见秋月”,不
    如“为舞春风多,秋来不堪著”;“故侵珠履迹,不使玉阶行”,不如“画眉犹
    未竟,魏帝使人催”也。其故以公言诠。○“故侵珠履迹”二句,阮亭以为直用
    庾诗,然视庾尤巧矣。
    盛唐之初,若独孤常州及薛侍郎据,皆遒劲雄浑,少陵之嚆矢也。侍郎曾与
    少陵同登慈恩寺塔,今其诗不传。○丘庶子为、祖员外咏,则右丞之先声也。
    右丞五言,神超象外,不必言矣。至如“故人不可见,寂寞平陵东”,未尝
    不取乐府语以见意也。岂独唐子西《语录》始以乐府取给诗材乎?
    今之选右丞五古,必取“下马饮君酒”一篇,七古则必取“终南有茅屋”一
    篇,大约皆自李沧溟启之。此元遗山所谓“少陵自有连城璧,争奈微之识”
    者也。
    古今咏桃源事者,至右丞而造极,固不必言矣。然此题咏者,唐、宋诸贤略
    有不同,右丞及韩文公、刘宾客之作,则直谓成仙;而苏文忠之论,则以为是其
    子孙,非即避秦之人至晋尚在也。此说似近理。盖唐人之诗,但取兴象超妙,至
    后人乃益研核情事耳。不必以此为分别也。王荆公诗亦如苏说。而崇宁中汪彦章
    藻一诗亦佳,乃曰“花下山川长一身”,则亦以为避秦人得仙也。○刘宾客之作,
    虽自有寄托,然逊诸公诗多矣。郭茂倩并取入《乐府》,似未当。
    昔人称李嘉诗“水田飞白鹭,夏木啭黄鹂”,右丞加“漠漠”、“阴阴”
    字,精彩数倍。此说阮亭先生以为梦呓。盖李嘉中唐时人,右丞何由预知,而
    加以“漠漠”、“阴阴”耶?此大可笑者也。然右丞此句,精神全在“漠漠”、
    “阴阴”字上,不得以前说之谬而概斥之。
    岑嘉州诗“忽思湘川老,欲访中君”,此乃后人用中君之所本也,与
    《九歌》原旨不同。
    嘉州之奇峭,入唐以来所未有。又加以边塞之作,奇气益出。风会所感,豪
    杰挺生,遂不得不变出杜公矣。
    高常侍与岑嘉州不同,锺退谷之论,阮亭已早辨之。然高之浑朴老成,亦杜
    陵之先鞭也。直至杜陵,遂合诸公为一手耳。
    李东川《王母歌》云:“若能炼魄去三尸,后当见我天皇所。”此二语前人
    已言其寓意。然篇中“复道歌钟杳将暮,深宫桃李飞成雪”二句,复不让少陵
    《丽人行》“杨花”、“青鸟”一联也。东川句法之妙,在高、岑二家上。
    高之浑厚,岑之奇峭,虽各自成家,然俱在少陵笼罩之中。至李东川,则不
    尽尔也。学者欲从精密中推宕伸缩,其必问津於东川乎?
    东川七律,自杜公而外,有唐诗人,莫之与京。徒以李沧溟揣摹格调,几嫌
    太熟。然东川之妙,自非沧溟所能袭也。
    古人唱和,自成感激。若《早朝大明宫》之作,并出壮丽;《慈恩寺塔》之
    咏,并见雄宕,率由兴象互相感发。至於裴蜀州之才诣,未遽齐武右丞;而辋川
    唱和之作,超诣不减于王。此亦可见。
    龙标精深可敌李东川,而秀色乃更掩出其上。若以有明弘、正之间,徐迪功
    尚与李、何鼎峙,则有唐开、宝诸公,李太、少陵之外,舍斯人其谁与归!○司
    空表圣之论曰:“杰出於江宁,宏肆於李、杜。”信古人不我欺也。
    常建《第三峰》诗:“愿与黄麒麟,欲飞而莫从。”此亦是顺口急气之故。
    可以取证欧公《菱溪大石》诗。○常较王、孟诸公,颇有急疾之意,此所以为飞
    仙也。又多仙气语。
    储侍御《张谷田舍》诗:“确喧春涧满,梯倚绿桑斜。”虽只小小格致,然
    


    3楼2011-08-30 13:23
    回复
      此等诗,却是谁诗本色。窃谓一人自有一人神理,须略存其本相,不必尽以一概
      论也。阮亭《三昧》之旨,则以盛唐诸家,全入一片空澄澹泞中,而诸家各指其
      所之之处,转有不暇深究者。学人固当善会先生之意,而亦要细观古人之分寸,
      乃为两得耳。
      常尉以玄妙得之,储侍御以浅淡得之。储近王,常近孟,而常胜於储多矣。
      元次山《别何员外》诗结句:“不然且相送,醉欢於坐隅”,与韩文公《送
      王含序》结句同旨,而韩尤妙矣。次山称文章之弊,烦杂过多,欲变**,以系
      风雅。然其诗朴拙处过甚。此乃棘子成疾周末文胜,等虎、豹、犬、羊为一享
      者也。天宝、至德之际,若哲相望,似未可尽以文胜抹之。君家遗山所云:“风
      若恨张华少,温李新声奈尔何?”未必次山之诗,遂为有唐风雅正宗也。独其
      诗序,则稍有致。○观《箧中集》所录,其意以枯淡为高,如以孟东野诗投之,
      想必惬意也。
      盛唐诸公之妙,自在气体醇厚,兴象超远。然但讲格调,则必以临摹之句为
      主,无惑乎一为李、何,再为王、李矣。愚意拈出龙标、东川,正不在乎格调耳。
      渔洋先生云:“李诗有古调,有唐调,当分别观之。”所录止《古风》二十
      八首,盖以为此皆古调也。然此内如“秦皇扫六合”、“天津三月时”、“郑客
      西入关”诸篇,皆出没纵横,非斤斤於践迹者。即此可悟古调不在规摹字句,如
      后人之貌为《选》体,拘拘如临贴者。所谓古者,乃不古耳。
      子昂、太白,盖皆疾梁、陈之艳薄,而思复古道者。然子昂以精深复古,太
      白以豪放复古。必如此,乃能复古耳。若其摹於形迹以求合,奚足言复古乎?
      渔洋云:“韩、苏七言诗,学《急就篇》句法如‘鸦鸱鹰矢鹄’,‘骓
      丕る骆骊骝原’等句。近又得五言数语,韩诗‘蚌螺鱼鳖’,卢仝‘鳗
      鲇鲤酋’云云。然此种句法,间作七言可耳;五言即非所宜,解人当自知之。”
      盖渔洋先生所谓五古者,专指《唐贤三昧》一种淡远之体而言;此体幽闲贞静,
      何可杂以急管繁弦?他日先生又谓“东坡效韦苏州之作,是《生查子》词”者,
      即此旨也。至於五言诗,则初不限以一例。先生又尝云:“感兴宜阮、陈,山水
      宜王、韦,铺张叙述宜老杜。”若是则格由意生,自当句由格生也。如太白
      云:“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若以“十二楼五城”之句入韦苏州诗中,岂
      不可怪哉?不必至昌黎、玉川方为尽变也。
      魏程晓诗:“今世衤能衤戴子,触热到人家。”字书:“衤能衤戴,不晓事
      也,音耐戴。”而太白诗云:“五月造我语,知非亻台亻疑人。”字书:“亻台,
      夷在切,痴貌。亻疑,海爱切。亻台亻疑,痴貌。”“亻台”字下又注云:“又
      他代切。亻台亻疑,痴貌。”按“亻台亻疑”音义并与“衤能衤戴”相似,太白
      诗当即用程诗也。然“亻台”字恐不当与“亻疑”字相连,此是字书因“亻台”
      误“亻台”耳。
      敖器之评太白,谓“如刘安鸡犬,遗响白,其归存,无定处”。愚谓
      须知太白又自有十分着实处耳,然器之语自妙。
      太白咏古诸作,各有奇思。沧溟只取《怀张子房》一篇,乃仅以“岂曰非智
      勇”、“怀古钦英风”等句,得赞叹之旨乎?此可谓仅拾糟粕者也。○入手“虎
      啸”二字,空中发越,不知其势到何等矣,乃却以“未”字缩住;下三句又皆实
      事,无一字装他门面;及至说破“报韩”,又用“虽”字一勒,真乃逼到无可奈
      何,然后发泄出“天地皆振动”五个字来,所以其声大而远也。不然,而但讲虚
      赞空喝,如“怀古钦英风”之类,使后人为之,尚不值钱,而况在太白乎?
      太白《远别离》一篇,极尽迷离,不独以玄、肃父子事难显言;盖诗家变幻
      至此,若一说煞,反无归着处也。惟其极尽迷离,乃即其归着处。○“绿”谓
      


      4楼2011-08-30 13:23
      回复
        竹。
        太白《秋思》云:“海上碧断,单于秋色来。”“单于”当指台。
        太白云:“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少陵云:“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
        流。”此等句皆与手会,无意相合,固不必谓相为倚傍,亦不容区分优劣也。
        太白五律之妙,总是一气不断,自然入化,所以为难能。苏长公“横翠峨嵋”
        一联,前人比于杜陵《峡中览物》之句。然太白作《上皇西巡南京歌》云:“地
        转锦江成渭水,天回玉垒作长安”,则更大不可及矣。○《西巡》之歌,殊于风
        雅之旨不类。安、史之乱,岂得云“轻拂边尘”?不观杜公直书“仙仗离丹极,
        妖星照玉除”乎?甚且铺张蜀中浓丽,尤为非体。若反言之则不必,若正言之则
        不宜,即不作能《北征》之篇,亦何必有《西巡》之颂也。此事在唐,自非细故,
        而李、杜二家为有唐一代诗人冠冕,若此之类,何以立诗教乎?
        大,可为也;化,不可为也。其李诗之谓乎?太白之论曰:“寄兴深微,五
        言不如四言,七言又其靡也。”若斯以谈,将类于襄阳公以简远为旨乎!而又不
        然。盖太白在唐人中,别有举头天外之意,至於七言,则更迷离浑化,不可思议,
        以此为寄兴深微,非大而化者,其乌乎能之!所谓七言之靡,殆专指七律言耳,
        故其七律不工。
        《李诗补注》一书,颇未修整。即如“中间小谢又清发”,乃以惠连作注,
        竟若不知题为“宣城谢胱楼”者。此犹苏诗之王注,未经淘洗故耳。如有识力者
        取而删补订正之,亦快事也。
        元相作《杜公墓系》有“铺陈”、“排比”,“藩翰”、“堂奥”之说,盖
        以“铺陈终始,排比声韵”之中,有“藩篱”焉,有“堂奥”焉。语本极明。至
        元遗山作《论诗绝句》,乃曰:“排比铺张特一途,藩篱如此亦区区。少陵自有
        连城璧,争奈微之识!”则以为非特“堂奥”,即“藩翰”亦不止此。所谓
        “连城璧”者,盖即《杜诗学》所谓参苓、桂术、君臣、佐使之说,是固然矣。
        然而微之之论,有未可厚非者。诗家之难,转不难於妙悟,而实难於“铺陈终始,
        排比声律”,此非有兼人之力,万夫之勇者,弗能当也。但元、白以下,何尝非
        “铺陈”、“排比”!而杜公所以为高曾规矩者,又别有在耳。此仍是妙悟之说
        也。遗山之妙悟,不减杜、苏,而所作或转未能肩视元、白,则“铺陈”、“排
        比”之论,未易轻视矣。即如白之《和梦游春》五言长篇以及《游悟真寺》等作,
        皆尺土寸木,经营缔构而为之,初不学开、宝诸公之妙悟也。看之似平易,而为
        之实艰难。元、白之“铺陈”、“排比”,尚不可跻攀若此,而况杜之“铺陈”、
        “排比”乎?微之之语,乃真阅历之言也。自司空表圣造《二十四品》,抉尽秘
        妙,直以元、白为屠沽之辈。渔洋先生韪之,每戒后贤勿轻看《长庆集》。盖渔
        洋之教人,以妙悟为主者,故其言如此。当时宣城施氏已有顿、渐二义之论,韩
        文公所谓“及之而后知,履之而后难”耳。
        《墓系》又举“夏、殷、周千馀年,仲尼缉拾选练,取三百篇。至子美之作,
        使仲尼锻其旨要,尚不知贵其多乎哉”?此亦究极波澜之言。竹拖壬醒裕
        “《王制》九州千七百七十三国,得列于《诗者》,仅十有一而已。殆所操类邻
        国之音,所沿者前人体制,则胶固不知变,变而不能成方。司马迁谓古诗三千馀
        篇,孔子去其重复。信矣!圣人固未尝尽以少为贵,顾其多者,篇体何如耳!”
        然渔洋先生谓“少陵晚年五律,后半往往重复”,《墓系》所举,则但以诸大篇
        全局论之。南宋金华杜仲高游读杜诗,有“仲尼不容删”之句,可作此注脚。
        自初唐至开、宝诸公,非无古调。但诸家既自为体段,而绍古之作,遂特自
        成家,如射洪、曲江是也。独至杜公,乃以绍古之绪,杂入随常笫仵〔贾弥校
        吞吐万古,沐浴百宝,竟莫测其端倪所在。
        


        5楼2011-08-30 13:23
        回复
          即从“不露文章”意脱化而出。古人之善用事如此。
          唐之八分,自开元时已多趋肥硕。李潮于尔时,笔法能步武李、蔡。故《八
          分小篆歌》谓“书贵瘦硬”,而以《峄山》传刻之肥本反形之;及后又回绕八分,
          乃却以“肉”字显出之。至苏文忠作《墨妙亭诗》,则因亭中石刻,自秦篆《峄
          山》、褚摹《兰亭》以迨颜、徐诸人,家数既多,体格不一,所云“短长肥瘦”,
          “玉环飞燕”,特总统隐括之词,故借杜诗语侧入,以见笔锋耳。此所谓言各有
          当,不得因此二诗,而区别论书之旨,以为杜、苏殊嗜也。○《苕溪渔隐丛话》
          云:“唐初书得晋、宋之风,故以劲健相尚,褚、薛尤极瘦硬。开元、天宝以后,
          变为肥厚,至苏灵芝辈,几於重浊。杜诗云云,虽为篆而发,亦似有激於当时也。”
          此论与鄙意相合。
          汉人分隶古劲,至唐以后,乃渐以流丽胜。此诗之所谓“不流宕”者,不独
          对草书言之也。渔洋论此歌有败笔,不知指何句而言。盖渔洋论诗,以格调撑架
          为主,所以独喜昌黎《石鼓歌》也。《石鼓歌》固卓然大篇,然较之此歌,则杜
          有停蓄抽放,而韩稍直下矣。但谓昌黎《石鼓歌》学杜此篇,则亦不然,韩又自
          有妙处。
          杜公以“取乐喧呼”之重浊字眼放入“三更风起寒浪涌”之下,其手腕有万
          钧之力。如“取乐”之字眼抛出,如蜻蜓点水,一毫不觉其滞实,此谁能之!而
          后人不知,一味填实,即如作游宴诗,将“取乐”一种字眼放入,有不令人闻而
          呕哕者乎?○渠偏不怕,而下文又以“欢会”字放入。今人不知杜公有多大喉咙,
          而以为我辈亦可如此,所以纷如乱丝也。
          《陪姚通泉宴东山》一首,即《陂行》也。更不用“湘妃汉女”等迷离之
          幻字,而直用真景,则晚年之境更大也。
          《朱凤行》:“愿分竹实及蝼蚁,尽使鸱枭相怒号。”尽,即忍切。《曲礼》:
          “虚会尽后,食坐尽前。”《左传》:“公子商人尽其家贷于公”,即此“尽”
          字也,犹尽教之尽。《白黑二鹰》诗:“雪飞玉立尽清秋”之“尽”亦同此。又
          刘梦得“且尽姜芽敛手徒”,李义山“绿杨枝外尽汀洲”,亦皆此“尽”字。
          杜五律亦有唐调,有杜调,不妨分看之,不妨合看之。如欲导上下之脉,溯
          初、盛、中之源流,则其一种唐调之作,自不可少。且如五古内《赠卫八处士》
          之类,何尝非《选》调?亦不可但以杜法概乙之也。此如右军临锺太傅《丙舍》、
          《力命》诸帖,未尝不借以发右军之妙处耳。
          窃谓“花柳更无私”,却不如“欣欣物自私”更为化工之笔,愿与解人质之。
          杜五律《所思》一首,当是与“地下苏司业”一首同时而作,末句“无计
          龙泉”,指苏也。解此方觉第六句顿挫之妙。“徒劳望牛斗”,乃倒因下句生耳。
          解者或以此二句仍作怀郑,则不通矣。
          杜五律《洞房》诸作、七律《秋兴》诸作,皆一气喷洒而出,风涌泉流,万
          象吞吐,故转有不避重复之处。其他诸什,大都类此。其巨细精粗,远近出入,
          各自争量分寸之间,不必以略复为疑也。七律到后来,实无可以变化处,不得不
          参以拗体。五律地窄,则不能也。此等处,微茫之至。
          《赠张》诗:“无复随高凤”。盖因上数联叙张之宠遇,不啻朝阳羽,
          故此句落到自己,言不克追随也。刘会孟谓用古人姓名,钱笺驳之,良是。但
          “高凤”二字如此用,则另当记出。
          《谒先主庙》一首,只“杂耕”二句跟上“仗老臣”来,指武侯说,其馀俱
          与武侯无涉。而说者必牵武侯,所以“关张”、“耿邓”句不可通也。钱笺以为
          公自叙,是矣。而亦不免黏着武侯,何也?近又有查初白评本,谓“孰与”四句,
          应移至“事醉辛”之下,此尤谬矣。○“乘时”、“应天”皆指先主,所谓“有
          王者兴,必有名世”也。“事酸辛”则正接下“歇”字,所谓“运移汉祚终难复,
          


          7楼2011-08-30 13:23
          回复
            大历十才子:卢纶、司空曙、耿、李端诸公一调;韩君平风致翩翩,尚觉
            右丞以来格韵,去人不远;皇甫兄弟,其流亚也;郎君胄亦平雅;独钱仲文当在
            十子之上。○江邻几所志乃十一人,有皇甫曾而无冉,无韩,不知何所据也。
            王应麟《玉海》所记,与《唐书卢纶传》同是十人,有韩,无两皇甫。然两皇甫
            尔时极负重望,不知何以不入十子之列?若有曾无冉,则尤不可解矣。且升卢于
            钱之上,亦不知何谓。
            古诗《为焦仲卿妻作》,云:“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今日被驱遣,小
            姑如我长。勤心养公姥,好自相扶将。初七及下九,嬉戏莫相忘。”顾况《弃妇
            词》乃云:“忆昔初嫁君,小姑才倚床。今日辞君去,小姑如妾长。回头语小姑,
            莫嫁如兄夫。”直致而又带伧气,可谓点金成铁。
            顾逋翁歌行,邪门外道,直不入格。
            戎昱诗亦卑弱,《沧浪诗话》谓“昱在盛唐为最下,已滥觞晚唐”是也。然
            戎昱赴卫伯玉之辟,当是大历初年,其为刺史,乃在建中时,应入中唐,不应入
            盛唐。
            戴容州《怀素上人草书歌》:“始从破体变风姿。”可证义山《韩碑》语。
            容州七古,皮松肌软,此又在钱、刘诸公下矣。
            戴容州尝拈“蓝田日暖,良玉生烟”之语以论诗,而其所自作,殊平易浅薄,
            实不可解。
            中唐六七十年之间,除韦、柳、韩三家古体当别论,其馀诸家,堪与盛唐方
            驾者,独刘梦得、李君虞两家之七绝,足以当之。
            韩公《猗兰操》:“雪霜贸贸,荠麦之茂。”按傅玄《董逃行历九秋篇》:
            “荠与麦兮夏零,兰桂践霜逾馨。”董仲舒《雨雹对》:“荠麦始生,由阳升也。”
            荠麦正当寒冬所生,故曰雪霜贸贸,惟荠麦之是茂也。与傅玄同用以兰,而
            意有反正。○“子如不伤”二句,在篇中为最深语。盖有不妨听汝独居之意,较
            “不采何伤”更进一层。然说着“不伤”,而伤意已深矣。此亦妙脱本词也。前
            曰“何伤”,后曰“之伤”,回环婉挚。评家或以子指夫子,我指兰,非是。
            韩文公《岳阳楼》诗“宜春口”未知在何处?注以为宜春郡,非也。且上句
            云在袁州,而下句“夜缆巴陵洲”,注云“即岳州”,亦殊可笑。
            “妥帖力排”,“”字,《五百家注本》内引《论语》:“荡舟”,
            甚是。宋末《月泉吟社送诗赏小》云:“语无排,体不效昆。”此可证也。
            旧以“”与“傲”同,作“排”两字连说者,未然也。
            文公《双鸟诗》,即杜诗“春来花鸟莫深愁”、公诗“万类困陵暴”之意而
            翻出之,其为己与孟郊无疑。刘文成《二鬼诗》出於此。
            唐诗似《骚》者,约言之有数种:韩文公《琴操》,在《骚》之上;王右丞
            《送迎神曲》诸歌,《骚》之匹也;刘梦得《竹枝》,亦《骚》之裔;卢鸿一嵩
            《山十志》诗最下。
            文公《琴操》,前人以入七言古,盖《琴操》,琴声也。至苏文忠《醉翁操》,
            则非特琴声,乃水声矣,故不近诗而近词。
            昌黎《刘生》诗,虽纪实之作,然实源本古乐府《横吹曲》。其通篇叙事,
            皆任侠豪放一流,其曰:“东走梁宋”,“南逾横岭”,亦与古曲五陵、三秦之
            事相合。末以酬恩仇结之,仍还他侠少本色。不然,昌黎岂有教人以官爵酬恩仇
            者耶?不惟用乐府题,兼且用其意、用其事,而却自纪实,并非仿古,此脱化之
            妙也。
            韩文公“约《六经》之旨而成文”,其诗亦每于极琐碎、极质实处直接《六
            经》之脉。盖爻象、繇占、典谟、誓命、笔削记载之法,悉酝入《风》、《雅》
            正旨,而具有其遗味。自韦孟、束以来,皆未有如此沉博也。
            谏果虽苦,味美於回。孟东野诗则苦涩而无回味,正是不鸣其善鸣者。不知
            韩何以独称之?且至谓“横空盘硬语,妥帖力排”,亦太不相类。此真不可解
            


            10楼2011-08-30 15:53
            回复
              也。苏诗云:“那能将两耳,听此寒号。”乃定评不可易。
              李长吉惊才绝艳,铰宫戛羽,下视东野,真乃蚯蚓窍中苍蝇鸣耳。虽太露肉,
              然却直接《骚赋》。更不知其逸诗复当何如?此真天地奇彩,未易一泄者也。
              长吉《恼公》一篇,直是徐、庾妙品,不知者乃编入律诗,误矣。看其通用
              韵处自明。
              韩门诸君子,除张文昌另一种,自当别论。皇甫持正、李习之、崔斯立皆不
              以诗名。惟孟东野、李长吉、贾阆仙、卢玉川四家,倚仗笔力,自树旗帜。盖自
              中唐诸公渐趋平易,势不可无诸贤之撑起。然诗以温柔敦厚为教,必不可直以粗
              硬为之。此内惟长吉锦心绣口,上薄《风》、《骚》,不专以笔力支架为能。其
              馀若玉川《月蚀》一篇,故自奇作;阆仙五律,亦多胜概。此外则如东野、玉川
              诸制,皆酸寒幽涩,令人不耐卒读。刘叉《冰柱》、《雪车》二诗,尤为粗直伧
              俚。而韩公独谓孟东野“以其诗鸣”,则使人惑滋甚矣!
              孟、卢皆小音,执定不化,安可接武韩诗!必欲求接韩者,定推欧阳子。
              韩公效玉川《月蚀》之作,删之也。对读之,最见古人心手相调之理。然玉
              川原作雄快,不可逾矣。
              《摭言》称贾岛跨驴天街,吟“落叶满长安”之句,唐突京尹。然此诗联对
              处,极为矫变,必非凑泊而成者也。
              刘言史亦昌谷之流,但少弱耳。严沧浪《诗话》实之,终未为昌谷敌手也。
              张碧则更伧气矣。
              张、王乐府,天然清削,不取声音之大,亦不求格调之高,此真善于绍古者。
              较之昌谷,奇艳不及,而真切过之。
              欧阳《诗话》云:“王建《宫词》,言唐禁中事,皆史传小说所不载。”
              《唐诗纪事》乃谓建为渭南尉,赠内官王枢密云云以解之。然其诗实多秘记,非
              当家告语所能悉也。其词之妙,则自在委曲深挚处,别有顿挫,如仅以就事直写
              观之,浅矣!
              元和间权、武二相,词并清超,可接钱、刘。武公之死,有关疆场,而文词
              复清隽不羁,可称中唐时之刘越石。严沧浪但举权相,犹未尽也。
              白公五古上接陶,下开苏、陆;七古乐府,则独辟町畦,其钩心斗角,接┺
              合缝处,殆於无法不备。
              白公《官牛》乐府,从丙吉问喘事翻出。
              白公之妙,亦在无意,此其似陶处也。即如宋人诗“有时俗物不称意,无数
              好山俱上心”,称为佳句。而白公则云:“有山当枕上,无事到心中。”更为自
              然。
              白诗“巫山暮足г花雨,陇水春多逆浪风”,语本杜诗“夜足г沙雨,春多
              逆水风”。
              《竹枝》泛咏风土,《柳枝》则咏柳,其大较也。然白公《杨柳枝词》:
              “叶含浓露如啼眼,枝袅轻风似舞腰。小树不禁攀折苦,乞君留取两三条。”于
              咏柳之中,寓取风情,此当为《杨柳枝词》本色。薛能乃欲搜难抉新,至谓刘、
              白“宫商不高”,亦妄矣。
              唐人诗至白公,自不当尽以阮亭先生所讲第一义绳之。盖白公诗,格调声音
              之皆不事也。阮亭力戒人看《长庆集》,但取其一二小诗。此在阮亭先生,固当
              如此。阮亭独标神韵,言各有当耳。阮亭先生意中,却非抹煞白公之妙也。看
              《十选》中所取自见。尚恨胡孝辕《十签》,阮亭未尝全见耳。
              白公之为《长恨歌》、《霓裳羽衣曲》诸篇,自是不得不然。不但不蹈杜公、
              韩公之辙也,是乃“浏漓顿挫,独出冠时”,所以为豪杰耳。始悟后之欲复古者,
              真强作解事。
              张、王已不规规于格律声音之似古矣,至元、白乃又伸缩抽换,至于不可思
              议,一层之外,又有一层。古人必无依样临摹,以为近古者也。
              元相《望骓歌》,赋而比也;玉川《月蚀》诗点逗恒州事,则亦赋而比也,
              而元则更切本事矣。诗至元、白,针线钩贯,无乎不到,所以不及前人者,太露
              太尽耳。
              徐昌国“燕歌易水动,剑舞白虹流”,本于鲍溶《秋思》诗“燕歌易水怨,
              


              11楼2011-08-30 15:53
              回复
                有玉溪耳。温岐、韩,促足比哉!
                欧公言平生作文,得自“三上”。予尝戏谓义山诗殆兼有之:“郁金堂北画
                楼东”,厕上诗也;“天上真龙种”,马上诗也;“卧后清宵细细长”,枕上诗
                也。
                飞卿七古调子元好,即如《湖阴词》等曲,即阮亭先生之音节所本也。然飞
                卿多作不可解语。且同一浓丽,而较之长吉,觉有伧气,此非大雅之作也。
                温诗五律在姚武功之上。盖温诗短篇则近雅,如五古“欲出鸿都门”一篇,
                实高作也。
                许丁卯五律,在杜牧之下,温岐之上,固知此事不尽关涂泽也。七律亦较温
                清迥矣。赵嘏五七律,亦皆清迥,许之匹也。
                马戴五律,又在许丁卯之上,此直可与盛唐诸贤侪伍,不当以晚唐论矣。然
                终觉樊川、义山之妙不可及。
                司空表圣在晚唐中,卓然自命,且论诗亦入超诣。而其所自作,全无高韵,
                与其评诗之语,竟不相似。此诚不可解。○《二十四品》真有妙语,而其自编
                《一鸣集》,所谓“撑霆裂月”者,竟不知何在也。
                曹邺、刘驾,古诗皆无足取。李群玉五古,实胜司空表圣,不可以名誉而甲
                乙之也。表圣《秋思》诗,阮亭所选,然只得五六一联耳。
                陆鲁望谓“张祜元和中作宫体小诗,辞曲艳发。及老大,稍窥建安风格,诵
                乐府录,知作者本意,短章大篇,往往间出,谏讽怨谲,时与六义相左右。善题
                目佳境,言不可刊置别处,此为才子之最。”此段论诗极有见。而其所自作,未
                能择雅。何也?○所谓“不可刊置别处”,非如今日八股体,曲曲钩贯之谓也。
                乃言每一篇,各有安身立命处耳。如太白《远别离》、《蜀道难》等篇,极其迷
                离,然各篇自有各篇之归宿收拾。即如乐府各题,各自一种神气。以此易彼,则
                毫千里矣。
                皮、陆联句诗,胜其自作。盖两贤相当,节短势Τ,则反掩其孱弱之状也。
                ○联句体,自以韩、孟为极致。然韩、孟太险,皮、陆一种,固是韩、孟后所不
                可少。
                郑《津阳门诗》,只作明皇内苑事实看,不可以七古格调论之。
                杜诗《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但称“公孙剑舞初第一”,《津阳门诗》
                云:“公孙剑伎方神奇。”其注则直云:“有公孙大娘舞剑,当时号为雄妙。”
                “剑舞”、“剑伎”语尚可通,至云“舞剑”,则毋乃传闻异词耶?岂当时人即
                以《剑器曲》名呼为“舞剑”欤?
                晚唐人七律,只于声调求变,而又实无可变,故不得不转出三、五拗用之调。
                此亦是熟极求生之理,但苦其词太浅俚耳。然大约出句拗第几字,则对句亦拗第
                几字,阮亭先生已言之。至方干“每见北辰思故园”,则单句三、五自拗。此又
                一格,盖必在结句而后可耳。
                胡曾《咏史》绝句,俗下令人不耐读。
                唐彦谦师温八叉,而颇得义山风致,但稍弱耳。
                郑都官以《鹧鸪》诗得名,今即指“暖戏烟芜”云云之七律也。此诗殊非高
                作,何以得名于时?郑又有《贻歌者》云:“座中亦有江南客,莫向春风唱《鹧
                鸪》。”此虽浅,然较彼咏鹧鸪之七律却胜。
                吴融《李周弹筝歌》起句:“古人云丝不如竹,竹不如肉。乃知此语未必然,
                李周弹筝听不足。”此起法,已开元人门迳。
                韩致尧《香奁》之体,逆自《玉台》。虽风骨不及玉溪生,然致尧笔力清澈,
                过于皮、陆远矣。何逊联句,瘦尽东阳,固不应尽以脂粉语擅场也。
                韩致尧《寒食日重游李氏园亭》一篇,以七律作扇对格,此前人所少也。
                咸通十哲,概乏风骨。方干、罗隐皆极负诗名,而一望荒芜,实无足采。杜
                荀鹤至令严沧浪目为一体,亦殊浅易。大约读唐诗到此时,披沙拣金,甚为不易。
                即追想钱、刘诸公,已为高曾规矩,又毋论开、宝也。
                阮亭先生“绿杨城郭是扬州”,为时所称,至形诸图画。然唐人韦庄已有
                


                13楼2011-08-30 15:53
                回复
                  “初日照扬州”之句,此尤自然可爱也。然韦集又有“绿杨城郭雨凄凄”之句,
                  乃华下作,则似乎不类。
                  韦庄在晚唐之末,稍为官样,虽亦时形浅薄,自是风会使然,胜於咸通十哲
                  多矣。
                  罗虬《比红儿》诗,俚劣之甚,亦胡曾《咏史》、曹唐《游仙》之类。乃以
                  此得名于时,亦奇矣。
                  曹唐如巫婆念咒化斋,令人掩耳,欲其亟去。
                  杨诚斋谓“诗至晚唐益工”,盖第挑摘于一联一句间耳。以字句之细意刻镂,
                  固有极工者。然形在而气不完,境得而神不远,则亦何贵乎巧思哉!
                  杼山《观王右丞维沧洲图歌》云:“沧洲说近三湘口,谁知卷得在君手。披
                  图拥褐临水时,然不异沧洲叟。”此篇在唐人本非杰出之作,而何仲默题吴伟
                  画,用此调法,遂成巨观。此所贵乎相机布势,脱胎换骨之妙也。今若取杜陵题
                  画脍炙人口之大篇,摹其韵句调法,有是理乎?
                  东坡《琴诗》“若言弦上有琴声”云云,已为禅偈子矣。而杼山《戛铜碗为
                  龙吟歌》云:“未必全由戛者功,声生虚无非碗中。”则更在前。
                  《诗话》载唐僧齐己谒郑谷献诗:“自封修药院,别下着僧床。”谷览之云:
                  “请改一字,方可相见。”经数日,再谒,改云“别扫着僧床”。谷嘉赏,结为
                  诗友。此一字,元本改本俱无好处,不知郑谷何以赏之?唐诗僧多卑卑之格,惟
                  皎然、灵一差胜。
                  释子之诗,闺秀之诗,各自一种。随其所到,皆可成名。独于应制之作,非
                  其所宜。此体自应求诸文学侍从之彦,岂可以此等当之!若唐诗内所载上官婉儿
                  与贝州宋氏姊娣诗,皆是也。近日顾侠君撰《诗林韶罚嗦际妥又饬
                  人生厌。
                  晚唐之渐开松浮者,莫如皮、陆之可厌。此所谓“不揣其本而齐其末”也。
                  后之不从事于大本大原,而专以ㄎ扯斗凑为事者,实此一种启之。杨诚斋所以不
                  免也。此事必要从源头打出,方是真境,即圣人所谓言有物也。若“不揣其本而
                  齐其末”,则安得有通之日哉!厥弊之滋,不能大追憾皮、陆一辈人。然有志者,
                  竟当自立,奈何怨古人耶?甚矣廓除一切之难也!
                  渔洋《十选》,大意归重在殷、元结二本,而以《文粹》为备。《文粹》
                  首载乐章、乐歌、琴操,韪矣。然元次山之《补乐歌》,徒有幽深之韵,未为古
                  雅之则。至皮袭美《补九夏歌》,岂足与韩之《琴操》同日而语耶?
                  ●卷三
                  宋初柳仲涂以古文名家,远绍韩、柳,其刻石湘妃庙诗,词气亦近樊宗师之
                  徒,於风雅殊远。
                  骑省虽入宋初,尚沿晚唐靡弱之音。南唐后主诗亦然。骑省《挽吴王》三章,
                  自是合作。
                  《小畜集》五言学杜,七言学白,然皆一望平弱,虽云独开有宋风气,但於
                  其间接引而已。
                  《西昆酬唱》诸公,皆以杨、钱、刘三公为之倡,其刻画玉溪,可谓极工。
                  宋子京《笔记》:“晏丞相末年诗,见编集者乃过万篇,唐人以来未有。”
                  又云:“天圣初元以来,缙绅间为诗者益少,唯丞相晏公殊、钱公惟演、翰林刘
                  公筠数人而已。”按元献有《临川集》、《紫微集》,今所传元献诗,或未得其
                  全耳。然亦去杨、刘未远。
                  苏文忠《金门寺跋李西台与二钱唱和诗》云:“五季文章堕劫灰,平格力
                  未全回。故知前辈宗徐庾,数首风流似《玉台》。”盖宋初诸公,习尚如此,至
                  欧、苏始挽正之。○宋初之西昆,犹唐初之齐、梁;宋初之馆阁,犹唐初之沈、
                  宋也。开启大路,正要如此,然后笃生欧、苏诸公耳。但较唐初,则少陈射洪一
                  辈人,此后来所以渐薄也。
                  宋初司马池《行色》诗,或谓范文正《野色》诗足以配之。然二诗皆一时伫
                  兴,故佳。不比后人某声某影,连类成题也。
                  宋莒公兄弟,并出晏元献之门,其诗格亦复相类,皆去杨、刘诸公不远。渔
                  洋云:“宋景文近体,无一字无来历,而对仗精确,非读万卷者不能。”查初自
                  


                  14楼2011-08-30 15:53
                  回复
                    都,有《初别子由》五言古一首。其将赴南都也,与先生会宿逍遥堂,作两绝句,
                    先生有和作二首,时子由从张文定签书南京判官也。元丰三年庚申,先生赴黄州
                    过陈,子由自南都来别,有《子由自南都来陈三日而别》五言古一首,时正月十
                    四日也。五月,子由将赴筠州,复至黄州,留半月乃去,先生有《迎子由》诗七
                    律一首,又五言古一首,而相别时无诗。元丰七年甲子,先生授汝州团练副使,
                    五月由九江至筠州与子由别,有《别子由三首兼别迟》,皆七言古诗;又有《初
                    别子由至奉新作》五言古一首。元丰八年乙丑,先生自登州以礼部员外郎召还朝。
                    明年为元元年丙寅,先生除中书舍人、翰林学士、知制诰,而是年子由亦自绩
                    溪令召入为秘书省校书郎。至元四年己巳,先生除龙图阁学士左朝奉郎,出守
                    杭州,子由代为翰林学士。是年子由使契丹,先生自杭作七律一首送之。其出守
                    杭时,相别无诗。元六年辛未,先生自杭召还朝,除翰林承旨,是时子由为尚
                    书右丞。五月入院,以弟嫌请郡。八月,以龙图阁学士出知颍州。时先生寓居子
                    由东府,在右掖门之前数月而出知颍,乃作五言古一篇留别子由,题曰《感旧诗》。
                    其序中记嘉中与子由同举制策、寓居怀远驿事,此事在《辛丑马上》一篇之前,
                    而本集无诗可考也。元七年壬申,以兵部尚书召还,迁礼部尚书、端明殿学士
                    兼翰林侍读学士。明年癸酉八月,以龙图、端明两学士出知定州,九月十四日与
                    子由别於东府,有《东府雨中别子由》五古一首。合前出知颍时,则东府之别,
                    凡二次矣。此首叙及“对床夜雨”事,先生与子由诗凡屡用之。《感旧诗序》中
                    所记:“元丰中谪居黄冈,而子由亦贬筠州,尝作诗以记其事。”则指元丰六年
                    癸亥初秋寄子由五古一首言之,非别诗也。绍圣四年丁丑,先生谪海南,子由亦
                    贬雷州,五月十一日相遇於藤,同行至雷,六月十一日相别渡海,有《子由终夕
                    不寐因诵渊明诗劝余止酒和元韵赠别》诗五古一首。以上考先生别子由诗次第,
                    大略如此。中言“初别”者凡三,盖皆一时合并,不忍遽以别言,而特加“初”
                    字,以志惊目之笔也。迨其后,又变别而云“感旧”,则“初别”之义益明矣。
                    广东有羊桃,一曰洋桃。其树高五六丈,花红色,一蒂数子。七八月间熟,
                    色如蜡。一曰三佥,亦曰山佥,俗语讹“菱”为“佥”也。有五棱者名五
                    棱,以糯米水浇之则甜,名糯羊桃。粤人以为蔬,能辟岚瘴之毒。以白蜜渍之,
                    持至北方,可已疟。苏诗“恣倾白蜜则五棱”,谓此也。或乃指广南以田为棱,
                    白蜜以言酒;或又引《岭表录》泷州山中多紫石英,其大小皆五棱,皆谬说也。
                    七古平韵到底者,单句末一字忌用平声,固已,然亦有文势自然,遂成音节
                    者。以苏诗论之,即如“问今太守为谁欤?雪眉老人朝扣门”,“潮阳太守南迁
                    归,山耶雪耶远莫知”,“画山何必山中人,汝应奴隶蔡少霞”之类,皆行乎其
                    所不得不然者也。若“欲从稚川隐罗浮,故人日夜望我归”,乃於一篇中有二句,
                    要之非出自然,则固不可耳。
                    东坡《和蔡景繁海州石室》诗,阮亭不取入七言诗选,盖以为音节非正调也。
                    然此间呼吸消纳,自不得不略通其变,其于正调之理一也。○诗二十韵,单句以
                    仄押句尾者凡十一句,单句第五字用仄者凡十七句,此则所以与对句第五字相为
                    吐翕,而可以不须皆用仄矣。苏诗似此者尚多,可以类推。《古夫于亭问答》所
                    载:“张萧亭论单句住脚字,如以入为韵,则第三句或用平,第五或用上,第七
                    或用去,必错综用之,方有音节。”其言虽是,然犹未尽其也。
                    苏诗“丹枫翻鸦伴水宿”,施注引“水禽曰宿”。但此句“宿”字,自指人
                    说。
                    《宋诗钞》之选,意在别裁众说,独存真际,而实有过於偏枯处,转失古人
                    


                    21楼2011-08-30 15:53
                    回复
                      后山赠鲁直云:“陈诗传笔意,愿立弟子行。”又云:“人言我语胜黄语,
                      扶坚夜燎齐朝光。”此其所以叙入紫微宗派之图也。任天社云:“读后山诗,似
                      参曹洞禅,不犯正位,切忌死语,非冥搜旁引,莫窥其用意深处。”因为作注。
                      而敖器之亦谓“后山如九皋独唳,深林孤芳,冲寂自研,不求赏识”。昔渔洋先
                      生尝疑天社之语未尽然,而谓“后山终落钝根,视苏、黄远矣”。按《诗林广记》
                      云:“后山之诗,近于枯淡。”愚观宋诗之枯淡者,惟梅圣俞可以当之,若后山
                      则益无可回味处,岂得以枯淡为辞耶?若黄诗之深之大,又岂后山所可比肩者!
                      盖元诸贤,皆才气横溢,而一时独有此一种,见者遂以为高不可攀耳。
                      后山极意仿杜,固不得杜之精华,然与吞剥者终属有间。即以中间有生用杜
                      句者,亦不似元遗山之矫变,亦不似李空同之整齐,盖此等处尚有朴拙之气存焉。
                      求之杜诗,如“吾宗老孙子”一篇,是其巅顶已。
                      后山所作《温公挽词三首》,真有杜意,而吴不钞。
                      唐诗妙境在虚处,宋诗妙境在实处。初唐之高者,如陈射洪、张曲江,皆开
                      启盛唐者也。中、晚之高者,如韦苏州、柳柳州、韩文公、白香山、杜樊川,皆
                      接武盛唐、变化盛唐者也。是有唐之作者,总归盛唐。而盛唐诸公,全在境象超
                      诣,所以司空表圣《二十四品》及严仪卿以禅喻诗之说,诚为后人读唐诗之准的。
                      若夫宋诗,则迟更二三百年,天地之精英,风月之态度,山川之气象,物类之神
                      致,俱已为唐贤占尽,即有能者,不过次第翻新,无中生有,而其精诣,则固别
                      有在者。宋人之学,全在研理日精,观书日富,因而论事日密。如熙宁、元一
                      切用人行政,往往有史传所不及载,而于诸公赠答议论之章,略见其概。至如茶
                      马、盐法、河渠、市货,一一皆可推析。南渡而后,如武林之遗事,汴土之旧闻,
                      故老名臣之言行、学术,师承之绪论、渊源,莫不借诗以资老据。而其言之是非
                      得失,与其声之贞淫正变,亦从可互按马。今论者不察,而或以铺写实境者为唐
                      诗,吟咏性灵、掉弄虚机者为宋诗。所以吴孟举之《宋诗钞》,舍其知人论世、
                      阐幽表微之处,略不加省,而惟是早起晚坐、风花雪月、怀人对景之作,陈陈相
                      因。如是以为读宋贤之诗,宋贤之精神其有存焉者乎?
                      徐俯师川诗亦清逸,在龟父、无逸之上。
                      韩子苍诗,平匀中自有神味,目之曰江西派,宜其不乐。《游赤壁》七律,
                      直到杜、苏分际。
                      李商老彭之诗,后村谓其拘狭少变化,良然。
                      晁具茨诗高逸,渔洋极赏之,然边幅究不能阔大。至《送一上人还滁》一诗,
                      则无咎不能为也。渔洋所心赏当在此,而吴钞乃独不取之,盖以为涉禅耳。
                      刘后村谓具茨诗惟放翁可以继之,然具茨五言诗殊非陆务观所能仿佛。
                      刑忄享夫居实才气横逸,其《明妃引》乃十四岁作,而奄有元诸公之气势。
                      东坡、山谷皆深惜之。此宋时之李长吉也。
                      小斜川诗自注:“吴开府游隆中为诸葛孔明赋诗,有‘翻覆看俱好’之句,
                      为世称诵。”此句可抵一篇孔明传论,而简质婉妙。苏诗《哭刁景纯》有“反覆
                      看愈好”之句,又《留别叔通元弼坦夫》一首内亦有之。
                      米诗亦入《宋诗钞》。其实米固有英灵气,而自别一路人,其精力不专聚於
                      诗也。其平生精力,大抵全在书画,所与往还,则薛道祖、刘巨济也。
                      “春光吴地减,山色上林深”,此江公望民表题艮岳句。刘后村跋云:“比
                      之邓肃《花石纲诗》,彼刻露而此含蓄矣。”然《并榈集》中《花石诗》,气
                      格亦自远大,不减少陵。
                      叶石林诗,深厚清隽,不失元诸贤矩。证以《避暑录话》,平生出处
                      然,集中点次景物亦如之。然方虚谷《瀛奎律髓》有“党蔡尊舒、阴抑苏、黄”
                      之论,甚矣知人论世之不易也!
                      


                      24楼2011-08-30 18:49
                      回复
                        王明清记李邯郸孙亨仲言:“家有梅圣俞诗善本。世所传,多为欧阳公去其
                        尤者,忌能名之压己也。”明清辨其非实。梅之能名,本不足以压欧阳;而邯郸
                        此说,以小人诬君子,其谬妄固不必言。然亦实因都官全集警策处差少,所以致
                        来诬者之口。若苏诗,则人虽欲为此诬言,其可得乎?
                        渔洋先生举“扁舟洞庭去,落日松江宿”,谓愚山惊为苏州、文房之作,闻
                        是圣俞,乃爽然自失。然予谓梅诗若以一句两句高出众流,尚不止此,如“淮南
                        木叶惊,淮上使君行”,“春洲生荻芽,春岸飞杨花”,“南国易悲秋,西风起
                        高树”,“雨脚收不尽,斜阳半古城”之类,何尝非广德以前人语?但通篇气到
                        力到者,不可多得,此其所以不及欧、苏诸大家耳。鄙意正非薄视梅诗,须知甫
                        变昆体,其力量已不可当,初不必求全责备也。
                        《墨庄漫录》称:“唐子西诗多新意,不沿袭前人语,当时有小东坡之目。
                        同生眉山,同贬惠州。然格力虽新,而肌理粗疏,逊于苏、黄远矣。”吴钞乃谓
                        “后出固胜”,亦矫枉过正之言也。
                        “养生主”、“齐物论”,并子西在惠所作酒名。其诗有“满引小杯齐物论”
                        之句,然新而带伧气矣。此数东坡“诗寻医”、“酒入务”更当何如?
                        汪彦章藻已有《漫兴》绝句,此误故不始於杨廉夫也。
                        汪浮溪诗,深厚丽密,非南渡诸人可及。
                        《诗人玉屑》云:“陆放翁诗本於茶山,茶山本于韩子苍,三家句律,大概
                        相同,至放翁则如豪矣。”然茶山诗较放翁浑成自然,固不可及。
                        拗律如杜公“城尖迳仄”一种,历落苍茫,然亦自有天然斗┺处,非如七古
                        专以三平为正调也。曾文清几《游张公洞》一首,第二句及四六八句皆以三平煞
                        尾,此昔所未见也,得毋执而不知变耶?
                        王履道安中,宣和七年《睿谟殿应制百韵》诗,铺叙而已,未见作家之致;
                        且有音节不谐处。其《题老杜画像》一首云:“声名乾坤破,生事岁月促。”二
                        句颇有杜意。
                        孙仲益五岁属对,为东坡所赏。其诗思笔亦自清峻,但多生剥前人字句,则
                        亦不能开拓无前也。
                        孙仲益诗云:“解啼孤月如鸡口,堪笑穷郊作许悲。”此虽一时漫与之言,
                        然亦见孟诗之苦太过也。
                        苕溪渔隐所举其尊人汝明舜陟,号三山老人。《泛歙溪五首》,谓句法深得
                        老杜意味。然中间如“舟疑天上坐”,则亦孙仲益《鸿庆集》之类也。岂后人则
                        不可,而前人转可乎?但其气味究竟与何、李不同,所以后人不复议之。
                        简斋《葆真宫避暑》诗,一时推为擅场,人皆传写。然“清池不受暑”,
                        “夜半啸烟艇”,起结亦本杜句也。中间固自脱然。简斋自言曰:“诗至老杜极
                        矣,苏、黄复振之,而正统不坠。东坡赋才大,故解纵绳墨之外,而用之不穷。
                        山谷措意深,故游咏玩味之馀,而索之益远。要必识苏、黄之所不为,然后可以
                        涉老杜之涯。”
                        简斋以《墨梅》诗擢置馆阁,然唯“意足不求颜色似,前身相马九方皋”句
                        有生韵,馀亦不尽佳也。“京洛缁尘”尚有神致,“陈玄”则伧气矣。
                        “平生老赤脚,每见生怒嗔”,“张子霜后鹰,眉骨非凡曹”,“觉来迹便
                        扫”,“韩公真躁人,顾用扰怀抱”,“乾进酒杯”,“片无思极”,“我
                        知丈人真”,“清池不受暑”,“惜无陶谢手”,“日动春浮木”。以上诸句,
                        《简斋集》中似此类者尚多,不可一一枚述。大约仿佛后山之学杜,而气韵又不
                        逮。盖同一未得杜神,而后山尚有朴气,简斋则不免有伧气矣。若以此为杜嗣,
                        则不若直举李空同之堂堂旗鼓,明目张胆,上接指麾,何必瞒人哉!
                        后村举简斋“登临吴蜀横分地,徙倚湖山欲暮时”,此其《岳阳楼》句也。
                        又“楼头客子杪秋后,日落君山元气中”二语,亦不愧学杜。
                        胡邦衡谪新州,王卢溪独作诗送行,卢溪以此得名。其诗亦多剥袭杜句,想
                        


                        25楼2011-08-30 18:49
                        回复
                          ●卷五
                          遗山撰录《中州集》云:“国初文士,如宇文太学、蔡丞相、吴深州等,不
                          可不谓之豪杰之士。然皆宋儒,难以国初文派论之。故断自正甫为正传之宗,党
                          竹次之,礼部公又次之。”遗山之论如此,而顾侠君乃以遗山入元诗,何
                          耶?
                          朱谏议之才《和东坡跋周欠伸美人》,用汉宫李夫人“转面不顾”事,颇
                          精。全篇合看,尚非高作耳。
                          朱葭州自牧句云:“寒天展碧供飞鸟,落日留红与断霞。”颇工。
                          党承旨《粉红双头牡丹》诗,不为高作。
                          屏山李先生纯甫《赤壁风月笛图》一诗,即遗山《赤壁图》所本。
                          照了居士王《和二宋落花诗》,颇伧劣。
                          遗山举李长源佳句,如“洛阳才子怀三策”之类凡数联。阮亭则於中独举
                          “烟波苍苍孟津戍,旌旗历历河阳城”一联。愚谓长源《怀淮阴侯》诗“渭水波
                          涛喧陇阪,散关形势轧兴元”,气格亦不减古人也。大约以幽、并慷慨之气出之,
                          非尽追摹格调而成。
                          遗山金亡不仕,著《壬辰》之编,撰《中州》之诗,掩泪空山,殚心野史,
                          此岂可以元人目之?顾侠君选《元百家诗》,既欲自附於《中州集》,知人论世
                          之大义,而开卷先错谬如此,此何说也!
                          当日程学盛於南,苏学盛於北,如蔡松年、赵秉文之属,盖皆苏氏之支流馀
                          裔。遗山崛起党、赵之后,器识超拔,始不尽为苏氏馀波沾沾一得,是以开启百
                          年后文士之脉。则以有元一代之文,自先生倡导,未为不可,第以入元人,则不
                          可耳。
                          遗山以五言为雅正,盖其体气较放翁淳静。然其郁勃之气,终不可掩,所以
                          急发不及入细,仍是平放处多耳。但较放翁,则已多氵亭蓄矣。
                          遗山五古,每叠一韵,以振其势,微与其七古相类。盖肌理稍疏,而秀色清
                          扬,却自露出本色耳。
                          五言诗,自苏、黄而后,放翁已不能脚踏实地。居此后者,欲复以平正自然,
                          上追古人,其谁信之?虽以遗山秀笔,而执柯睨视,未之审也。甚矣取迳之难也!
                          遗山七言歌行,真有牢笼百代之意。而却亦自有间笔、对笔,又搀和以平调
                          之笔,又突兀以叠韵之笔,此固有陆务观所不能到者矣。
                          遗山七古,词平则求之於气,格平则求之於调。
                          合观金源一代之诗,刘无党之秀拔,李长源之俊爽,皆与遗山相近。而由遗
                          山之心推之,则所奉为一代文宗如欧阳六一者,赵也;所奉为一代诗宗如杜
                          陵野老者,辛敬之也。至於遗山所自处,则似乎在东坡,而东坡又若不足尽之。
                          盖所谓乾坤清气,隐隐自负,居然有集大成之想。
                          《梁园春五首》,可与《西园诗》相印证。
                          遗山乐府,有似太白者,而非太白也;有似昌谷者,而非昌谷也。
                          “切响浮声发巧深”一篇,盖以缚于声律者,未必皆合天机也。然音节配对,
                          如双声叠韵之类,皆天地自然之理,亦未可以“巧”字概抹之。
                          《论诗绝句》“奇外无奇”、“金入洪炉”二篇,即先生自任之旨也。此三
                          十首,已开阮亭“神韵”二字之端矣,但未说出耳。
                          《梁园春》、《续小娘歌》、《雪香亭杂咏》,皆关系金源史事与遗山心事。
                          顾侠君所选元诗,凡三集,渔洋、竹筒⒊剖鲋H挥嫜笏疲怀跫
                          家而已,或后两集渔洋未及见耶?
                          李庄靖诗,肌理亦粗。说者乃合韩、苏、黄、王以许之,殊为过当。
                          尔时苏学盛於北,金人之尊苏,不独文也,所以士大夫无不沾丐一得。然大
                          约于气概用事,未能深入底蕴。
                          遗山虽较之东坡,亦自不免肌理稍粗。然其秀骨天成,自是出群之姿。若无
                          其秀骨,而但于气概求之,则亦末矣。
                          顾侠君谓元人用韵,颇有淆讹,而入声尤甚。或以北方土语,混入古音;或
                          以闽、越方言,谬称通用。如庚、青、蒸与真、文韵同押,再如鱼、虞与支、齐
                          


                          29楼2011-09-03 16:17
                          回复
                            虞文靖公承故相之世家,本草庐之理学,习朝廷之故事,择文章之雅言,盖自北
                            宋欧、苏以后,老于文学者,定推此一人,不特与一时文士争长也。
                            道园兼有六朝人酝藉,而全於含吵不露中出之,所以其境高不可及。尝有
                            “少陵爱何逊,太白似阴铿”之句,实亦自道。
                            虞伯生七律清深,自王荆公以后,无其匹敌。
                            虞伯生《竹枝歌》,不减刘梦得。
                            伯生七古,高妙深浑,所不待言。至其五古,於含蓄中吐藻韵,乃王龙标、
                            杜牧之以后所未见也。
                            至治、天历之间,馆阁诸公如虞伯生、袁伯长、王继学、马伯庸,每多唱和,
                            如《代祀西岳》、《上京杂咏》之类。
                            田汝成《西湖志馀》所载“顺帝即位时,马尾缝眼,由是两目丧明”之事。
                            顾氏但据史“宁宗殂时,曾召入议政,谢病归”,以证其诬。然为此说者,第因
                            文靖晚年目疾而傅会耳。予前年得宋宣和画猫卷,有文靖题云:“‘御笔制猫毛
                            <毛先>奇,画师虽巧亦难齐。中原麟凤知多少,未得君王一品题。’至正五年夏
                            仙井虞集。”按至正五年文靖已七十四矣,笔势尤苍逸,信乎前说之诬也。
                            文靖有一笔可当人数十笔处,而又于风流酝藉得之,并不枯直。
                            杨仲弘诗,骨力既孱,格调复平,设色赋韵,亦未能免俗,不解何以与虞齐
                            名?
                            仲弘格力,尚在袁伯长、马伯庸之下。乃铁崖《西湖竹枝序》云:“我朝词
                            人能变宋季之陋者,称仲弘为首,而范、虞次之。”此真不可解也。
                            范文白诗颇有格调,亦不能深入。此事有格调,则可以支架矣,亦较杨仲弘
                            稍雅。
                            仲弘觉有盛气,故有“百战健儿”之称。德机纯就格调,故有“唐临晋帖”
                            之目。然而德机之格调,亦自不能坚实,与仲弘之盛气等耳。
                            揭曼硕《晓出顺承门有怀太虚》五言四句,全袭古诗,只改“东门”为“南
                            门”,其馀不易一字。此真不可解也。
                            虞伯生尝谓揭曼硕诗如“三日新妇”,己诗如“汉庭老吏”。揭闻之不悦,
                            故《忆昨》诗有“学士诗成每自夸”之句。虞得诗,谓门人曰:“揭公才力竭矣。”
                            因答以诗云:“故人不肯宿山家,夜半驱车踏月华。寄语傍人休大笑,诗成端的
                            向谁夸?”并题其后云:“今日新妇老矣。”按揭曼硕诗,格调固自不乏,然亦
                            不能深入,虽间有秀色,而亦不为新艳,不知所谓“三日新妇”与“美女簪花”
                            者,何以肖也?总之,杨、范、揭三家,不应与虞齐名。其所以齐名者,或以袁
                            伯常、马伯庸辈,才笔太纵,转不若此三人之矜持格调者,谓可以绍古乎?然以
                            格调论之,范稍雅饬,揭稍有致,杨则平平,皆非可语於道园之“学古”也。
                            黄文献为有元制作大手,其诗亦具风骨,而入之不深,放之不大。若比杨仲
                            弘,则固胜之远矣。此究是读书人诗也,只不能超然脱化耳。
                            以诗笔论之,黄文献应在袁、马之次。
                            柳道传《观赵使君所藏书画古器物》诗,太平直无节族变化。试以梅都官
                            《三馆书画》诗比之,则优劣见矣。
                            柳道传诗有矩,亦未能含蓄变化,声调亦不能开拓,大抵黄晋卿伯仲间耳。
                            欧阳原功诗,所传虽不甚多,而精神亦少,又在黄、柳之次。盖学有本原,
                            词自规矩,初非必专精於诗也。
                            萨天锡《白翎雀》一首,学虞伯生作,可谓点金成铁。
                            萨雁门《京城春暮》七律,太像小杜。雁门诗多如此者,然似此转非善学小
                            杜,不过大致似之耳。
                            天锡《崔镇阻风》云:“南人北人俱上冢,桃花杏花开满城。”此是自然风
                            致。
                            天锡七律,故不深入,然其才情有馀,则亦有词到而气格俱到者矣。
                            雁门自有才情,然句法有太似前人者,则以其中未尝深入故耳。
                            雁门风流跌宕,可谓才人之笔。使生许浑、赵嘏间,与之联镳并驰,有过之
                            无不及也。
                            


                            31楼2011-09-03 16:17
                            回复
                              王子宣《宫词》云:“南风吹断采莲歌,夜雨新添太液波。水殿廊三十六,
                              不知何处月明多?”王龙标、杜樊川之流亚也。然昔人论此篇,却谓不及萨天锡
                              之作。天锡云:“清夜宫车出建章,紫衣小队两三行。石阑干外银灯过,照见芙
                              蓉中上霜。”此则才人之极笔矣。愚谓即此二诗,而元、明两代与唐人离合远近
                              之故,已自判然,不待拈诸大篇而后知也。
                              萨天锡诗,宫词绝句第一,五律次之,七古、七律又次之,五古又次之。再
                              加含蓄深厚,杜牧之不是过也。
                              顾秀野《元百家诗》,体裁洁净,胜于吴孟举《宋诗钞》远矣,犹嫌未尽审
                              别雅俗耳。如关系史事,及可备考证者,自不应概以文词工拙相绳。若其言怀叙
                              景之作,自当就各家各体,从其所长,而去其所短。一人有一人之菁华,岂必一
                              例编载,陈陈相因哉?
                              宋子虚七言乐府诸篇,冯海粟所极赏者。藻力虽极横逸,然不无矫强处,非
                              萨雁门天然清丽可比,似未可概以古锦囊中语目之。
                              宋子虚《李翰林墓》诗:“承恩金马诏,失意玉环词。”虽太白复生,亦当
                              激赏。
                              子虚《春别》云:“杨柳昏黄晚西月,梨花明白夜东风。”可谓清新未经人
                              道。
                              《西湖酒家壁画枯木》:“拗怒风雷龙虎气,盘摺造化乾坤力。”“造化乾
                              坤”,复见句中,可乎?
                              宋子虚诗题中称唐玄宗为李三郎,此小说口角,乌可以入诗哉?元人文字,
                              所以渐流於曲子也。
                              宋子虚《西湖》诗云:“恋者销金锅子暖,龙沙忘了两宫寒。”语虽直致,
                              可当宋诗史。
                              宋子虚《呓集》咏古诸作,甚尘陋。《题龚翠岩中山出游图》七古亦劣。
                              张蜕《范宽山水》一首中,忽插九言一句,似未尽叶。元人如宋子虚之类,
                              才气非不豪纵,然其音节,未必皆天然合拍者也。
                              张仲举不为孛罗帖木儿草诏,《自誓》一诗,足表千古矣。
                              蜕《小游仙》词八首,胜於曹尧宾。
                              蜕才调富有,兼以宕逸之气出之,阮亭先生称其有法度。阮亭所见,乃洪
                              武三年锡山郎成钞本,凡四卷,称书法妍妙,逼真佛遗教经。此本秀野当未见也。
                              杨廉夫序《玩斋集》,论元一代之诗,有“郝、元初变,未拔於宋;范、杨
                              再变,未几于唐”之语,此似以遗山入元诗。然第一时称述之词,从流溯源之论
                              耳,未可以为据也。
                              当时之论,以虞、杨、范、揭齐名。或者又以子昂入之,称虞、杨、赵、范、
                              揭。杨廉夫序贡师泰《玩斋集》,又称“延、泰定之际,虞、揭、马、宋,下
                              顾大历与元,上逾六朝而薄《风》、《雅》”。金华戴叔能序陈学士基《夷白
                              斋集》云:“我朝自天历以来,以文章擅名海内者,并称虞、揭、柳、黄。”铁
                              崖又序郯九成曰:“虞诗为宗,赵、范、杨、马、陈、揭副之。”此言是矣,而
                              不及袁伯长。由此观之,可见诸公齐名,元无一定之称。杨、范、揭与马、宋等
                              耳,皆非虞之匹。赵子昂亦马伯庸伯仲。黄、柳虽皆著作手,而以诗论之,亦不
                              敌虞。尔时论者,必援虞以重其名耳。
                              贡玩斋《黄河行》七古,中间及结处,忽然叠下《骚》句,又插以四言,似
                              于音节太硬。昔阮亭尝以杂言长句,为英雄欺人,然亦看上下音节何如耳。
                              玩斋《题韩移居图》诗,清匀有节。元人七古,多浓铺金粉,似此者正不
                              可多得。
                              玩斋《学圃吟》七古长篇中“水菘山芥菠{艹陵}”云云,一连排蔬果名目,
                              至十句之多,亦前人所未有也。
                              玩斋力清劲而韵深秀,又非横逞才气者可比。
                              玩斋《题苏子瞻像》诗甚奇。其《题渊明小像》云:“呼童检点门前柳,莫
                              放飞花过石头。”则细意之作也。一作袁敬所诗,恐误。盖敬所尝书此诗耳。
                              玩斋《西湖竹枝》亦工。
                              张蜕:贡玩斋皆元末大家。玩斋元亡隐吴淞江上,其才致清逸,殆不让雁
                              


                              32楼2011-09-03 16:17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