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以后，那两个少年，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
我从咸阳到长安，正好是烟雨朦胧的时候。
漫无目的地走，迎面驰来两匹高大的骏马，马上，是两个俊俏的少年。
即使双眼被烟雾迷惑，我也会记得那两个少年，俊朗的容颜，娴熟的马技，以及，他们那黑色的瞳眸。
尤其是，那一个剑眉英挺，目如朗星，唇畔微哂，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汗血宝马的傅粉何郎。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我甚至，不知道我是谁。我是一个孤女，浪迹天涯。
在东汉末年的乱世。
再一次遇见他们，是在三年后。我十五岁，及笄。三年里，我不是没有收获，我收获了一个父亲，他叫黄承彦。
那天，他在山上遇见我，我在泉边喝水。也许是被我惊恐的眼神所动，他领我回家，作了他的女儿。
原来，他是一个名士。我不懂什么叫名士，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名士，就是在乱世，趁乱打劫，胸无点墨，却还故作清高博学的失意文人。
那日，我在月下跳舞。于是，爹就随手拾了一个名字，叫我月英。
他唤我与他出门拜访一个朋友，我应了。出门前，他拿给我一个面具，奇丑无比。
“戴上它吧，月英，你的美貌会让你丧命于这乱世。”爹认真道。
我很美，我知道。我在吴地时，别人叫我“无名西施”。但从今天起，我也知道，我与美丽无关。黄月英是一个丑陋的角色。
那个朋友，原来就是那天的一个少年！我无比震惊地看着他，一定是他！他是那个骑着黑色大马的少年，眉宇间透着成熟稳重的气质，和那白马上，恣肆张扬的少年截然相反。
“孔明兄，听说你在择偶。”爹开口道。
他是诸葛孔明！，他就是被人津津乐道的卧龙！
“我这女儿虽然相貌丑陋，但是才能却能和你相配。”爹温声道。
才能？我暗自惊讶。我并没有什么才能，他又如何敢信口开河？
“果然如此？那可真是女中豪杰啊！”孔明那清朗的声音赞赏道。
我只有不卑不亢地看着他，否则，他一定会看出我的心虚。
我知道爹的伎俩，他是希望用姻亲关系来绑住孔明，谁都知道，得了孔明，就可以得天下。
虽然没有十里红妆，但我也算嫁得风光。大车毂榖把我载到南阳茅庐。很久以后，这里成了刘备名成天下的起点。
没有热闹的场面，也许大家都在责怪爹把丑女错嫁给了龙章凤姿的诸葛孔明。但是，孔明一直在笑，他温和的笑如同温暖的阳光，扫过每一个宾客，从容自在。
夜晚的时候，孔明来到房里。温柔得似乎要滴出水的眸子里，有星星在闪耀。
他突然朝我行了一礼：“娘子，有礼了！”
我一愣，随即回礼道：“夫君，有礼了！”就在我弯腰的一瞬，孔明迅速揭掉我脸上的面具。
我惊得几将跳起来。他却嘲弄地把玩着手里缴获的战利品，并不看我。
“你……”我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
“夫妻坦诚相待，不好么？”他骤而抬头，咍然道，“况且，我找你很久了。”、
“什么？”我一颤。他找我？他如何记得我？
“你忘了三年前，你在雨里目送我的场景了么？”他意味深长地笑。
我怎么会忘？只是不以为，他亦会记得。
“任何人见了你，都不会再忘记，我也不忘。我打听过你，听说你做了黄承彦的义女。但是他却给我见了一个丑陋的姑娘。”孔明径自坐上床，似皱眉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后来，你直直地看着我，于是，看着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你是那天的人。”孔明得意地笑。
“那日，与你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我迟疑着，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是司马懿。”孔明毫不犹豫地说。
“司马懿。”我轻声地重复着。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揉碎了，狠狠地抛下，敲得生疼，却说不出口。